果然, 妙緣大師手裏拿著一塊透明的東西跑了過來，“成功了成功了，終於成功了, 你看看……”

他實在是太激動了, 一路小跑著過來的，跑的氣喘籲籲, 見謝辭淵迎了出來，他便立刻將東西遞了過去, “你看看, 好不好看？這簡直太美了！我之前都很難想象, 這東西竟然真的能燒的出來。”

謝辭淵瞅了一眼, 確實是玻璃，但雜質含量很高, 而且中間也有氣泡。但這都不是事兒，工藝上的改良，是需要時間和匠人的耐心的, 他們最不缺少的就是能夠耐下心來的匠人了。

包括溫度、配方和燒制工藝方面，只要配方試出來了, 其他的問題不大。

謝辭淵接過來看了一眼, 笑道：“是啊, 朕漂亮。”

“青桑道長確實是個有本事的。”

其實在此之前, 他心裏是極不信任這位女冠的。師父就是因為吃自己煉制的丹藥吃死了, 徒弟接過了傳承, 繼續沈迷煉丹, 也已經丹毒入體，這樣的人又能有什麽聰明的腦子呢？他當時覺得，謝辭淵將這種事情交給青桑道長, 基本上就是在做無用功。

還給她那麽多銀兩霍霍，肯定是有去無回了。

沒有想到，真的做出來了。

妙緣大師最近一直都待在莊子裏，打從那水車做成了之後，他便開始學習一切跟機械、水利等等有關的東西。藏書館如今已經被填了一部分書籍，妙緣大師是裏面的常客，基本上跟每隔三五天的就要從裏面借走一本書。

在看書看的腦子發脹的時候，妙緣大師就會去青桑道長那兒，看著她搗鼓那玩意兒。又是火候不行，又是材料配比有問題的，時不時靈感來了，她還會往裏面加點兒東西。

看到她每次試完一個方子，還會記錄下來，下面還寫了她的猜測和某些結論。妙緣大師從頭看到尾，覺得青桑道長有點異想天開了。

沒有想到，他這就被打臉了。

東西做出來了，拿在手裏那感覺，確實很不一樣。

謝辭淵說道：“有了這個東西，咱們莊子若再進行其他的各項研究，可都不會再缺銀子了。只要貴族當中有人帶頭用這個，那些當官的，保證一個都不會落下。這東西可以做窗戶、玻璃杯、玻璃碗甚至是玻璃擺件，玻璃鏡……工藝更成熟一點兒，還能有綠色玻璃、紫色玻璃等等彩色的。”

利潤空間確實大的很。

妙緣大師連連點頭，看著那個被謝辭淵說成是瑕疵品的玻璃，感慨道：“貧僧著相了，往後看到我不會不懂不理解的東西，貧僧再也不會輕易下結論了。”

這東西利潤極大，所以這門生意跟糧油一樣，是不能掌握在謝辭淵個人或者謝家手中的。只能獻上去，由朝廷或者皇上成立玻璃坊，還跟糧油司一樣，謝辭淵只負責拿錢，偶爾去改進一下工藝就行。

預計到四月份謝東他們考完府試成績出來以後，這玻璃的改良工作也差不多可以完成了。到時候謝辭淵或許會再兌換一下棉花種子，還要再進行一次抽獎。

到時候他就得接著獻玻璃的事兒跑一趟京城，皇上第一次封他爵位他沒有進京謝恩，時隔不久又升了他的爵位，這個就需要去謝恩了。

將接下來的事情稍作安排，謝辭淵也將自己去村學教書的時間安排了一下。大概是每七天去三次，每次講課半個時辰，問答半個時辰。四月份五月份他有安排，就略去。

將時間表安排好之後，謝辭淵就叫阿明往村長家跑了一趟，村長看完之後大喜。

“這安排可再好不過了。”

之後，謝進農又去找了謝家和楊家的幾個族老商量了一下。

“謝先生的水平大家也都看在眼裏，雖說謝先生是說義務給村子裏幫忙的，不收取任何錢財束脩。可咱們卻不能這麽理所當然，該有的表示還是要有的。”

楊家族老可不糊塗，首先表態道：“給，一定得給，誰要是不樂意，我打斷他們的腿。”

楊河村楊姓是大姓，後來謝家起來之後，謝姓也跟著人丁興旺，興盛起來了。所以但凡村子裏有什麽大事兒，都需要這兩姓族老在一塊兒商量。其他也有幾個雜姓，不過因為人少，所以大事兒一般不叫他們。

索性在大部分事情上，村子裏的態度也還算比較公正，所以這麽多年下來，除卻程氏那事兒，村子裏也沒有什麽大事兒發生。

謝家族老自然也不會拖後腿。

村子去年一年，大家過的都非常不錯。

但凡有點兒志氣，想讓孩子走科舉一途的人家，家裏絕對不會少這麽點兒銀錢。

謝進農沈吟了片刻說道：“那就大家一起出，一年四身衣服、再加各年各節的糕餅果子和肉，大家出了銀子，由選定的人氣置辦。”

大家全都沒覺得有問題，這個事兒便就這麽定下來了。

第二天，謝辭淵就收到了今年的禮。

他還挺詫異，謝進農說道：“您就收下吧，這到底是大家的一點兒心意啊。”

謝辭淵也看了一眼那些東西，如果是大家一起出的銀錢，那這些東西並不多，所以謝辭淵也沒矯情，收了下來。況且有些時候，你不收東西，人家心裏總是不能太放心的。

只有你把東西收下來了，人家才相信，你是真心留下來教書的。

村學第二天就宣布了這個消息，一些孩子懂得這意味著什麽，歡呼不已。還有一些孩子，並不明白，只懵懂的跟著其他人一起歡呼。

經過那些事兒之後的謝小聰，已經沈默了許多。他的改變夫子們都看在眼裏。他看書格外的刻苦，平常也不與其他同學打鬧玩耍，下學回去之後也刻苦讀書，夫子們也只能搖頭嘆息。

他娘做的事兒他們都知道了，雖說程氏後來也收了他娘道歉禮，可這並不妨礙其他人背地裏說的一些難聽的話。

謝小聰這次也去參加了縣試，也確實榜上有名，考了二十五名。這個成績算十分不錯的。可是同謝東還有謝春山一比，就根本算不得什麽了。

杜氏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很聰明的，他的成績卻比不上人家，她便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子，若不是當初她那麽自私，如今也不會叫兒子陷入這樣的境地。

若有報應，報應在她的身上，她是半點兒都不害怕的。

可是如今卻是她的兒子承受別人的流言蜚語，她受不住。

原本謝小聰還可以跟著謝先生學習，如今因為這事兒也不去了。將來，萬一謝小聰前程有礙，那便是她這個做娘的一手毀了兒子。

唯有此時，杜氏猜真正的後悔起來。

謝小聰在外面經常會聽到一些人背後的議論，他心中痛苦，心裏也會想著當初的謝東。那個時候，謝東也是如此，承受著這樣的痛苦。他就覺得，自己承受這些是應該的。

他在外面痛苦無所謂，但是這些天他也將娘的痛苦都看在眼裏。雖然他已經盡可能的安慰她了，但娘還是在自責，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。尤其是縣試的成績出來以後，娘痛苦更甚。

如今謝辭淵要來村學講學，謝小聰便覺得這是個機會。

一回到家裏，謝小聰便過去找了杜氏。

“娘。”

“小聰，你回來了？今天想吃什麽？”

謝小聰搖搖頭，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，“娘，今天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呢。謝先生答應了村長，往後每七天就要去村學講課三次，還會留時間給學生們提問，往後我看書有什麽不懂的，都可以向謝先生提問了。您往後可不用再擔心我了。”

“真的嗎？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。謝先生真是個好人啊。”

謝小聰點頭，“嗯，謝先生是個好人。”

他看著娘果然很開心的笑了，他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稍稍放下了。

他想，自己往後也要做個好人。若是當官了，定要當個好官。只有當一個人走投無路，明明有很想要做的事情卻又苦無門路的時候，才會明白那個願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的珍貴。謝先生給了謝東希望，也給了他希望。

他感激謝先生，將來也想做謝先生這樣的人。

第二天謝辭淵就去了村學。

村學的兩位夫子也還在，此時還沒到上課的時間，三個人便坐在一塊兒聊起了天。

聊著聊著，就聊到了謝小聰最近的情況。

兩位夫子都是很看好謝小聰的，但有那麽一個娘拖累，將來成就當真不好說。他們搖頭嘆息，謝辭淵也頗為感慨，說道：“所以說，為什麽不讓女孩子也來上學呢？”

“嗯？怎麽說到這個上面了？”

謝辭淵笑道：“我這也是有感而發罷了。”

“你們說，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，真的是世人廣泛理解的那個意思嗎？我們所有讀過書的人都知道，不是那個意思。只是因為這樣可以束縛女子，可以讓她們順從，便順水推舟了。但家中孩子幾乎都是由女子培養長大，女子無才，孩子不成才，人們便又怨怪女子不會教養孩子，批評孩子還會說他是長於婦人之手，這著實是沒有道理的。”

兩位夫子被他前面的話震住了，半天才瞪著眼睛看著他說道：“你……你怎能……怎能如此說呢？女子本就該相夫教子，該順從，什麽叫我們故意那樣的呢？”

“沒有什麽事是本該那樣的，即便是京城貴族人家，也是需要女孩子讀書認字明理的，因為他們懂得爹熊熊一個，娘熊熊一窩的道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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